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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雀桥悬首

含有王恭/桓玄倾向

应该不至于ooc吧～

雷的自己避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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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数月以后，面对枚回洲的箭雨，大楚的皇帝桓玄将会回想起初次打到石头城下，面对朱雀桥的那个遥远的下午。那时的他怎能想到，他与王孝伯最后的结局竟是殊途同归。

桓玄缓步登上江陵城南楼，到达顶部的时候，视野前方本是烟波浩荡，却豁然开朗，一望无际。就像如今的局势，殷仲堪、杨佺期授首，相王父子失势，一切都倾向桓玄，仿附现在就已经能看到终点。

顶楼常有大风，桓玄迎风向前望去：壮阔景色映入眼帘，衣袂随风飘起，连同被吹起的还有那明明只在几个月前，依旧历历在目，却恍若隔世的记忆。

“我今欲为王孝伯作诔。”

眼前的纸张与墨色依次散开，随心中所念而流淌。那日的石头城是一样的大风，天色远比今日昏暗，千军万马聚于离城数里处，阳光穿过乌云照耀在漆黑的兵甲上，反射出一片异常耀眼的光芒。

那时候桓玄的士气不可谓不盛，数万军士都望着眼前的目标，他们的起事也有一个正义的借口。杨佺期的部队在一旁接应，王恭、殷仲堪和他们形成了四管齐下之势，石头城的归属好像早已确定。九月的秋风已经是冷的了，可是处于军队之间却仍能感受到昂扬的激情与沸腾的热血。桓玄举手挥鞭，大军朝石头城进发。

晋阳之甲如此之盛，似有上天照拂，司马元显的军队无可抵御，便向后退去。金戈铁马片刻之间迫近城下，吊桥高高吊起，城门也随之紧闭。桓玄趁热打铁，率军聚于城下，朱雀桥就在眼前。他聚拢兵力，准备着最后的攻城。

原本一切已经就绪，军队齐聚于朱雀桥下，等待发起最后进攻；桓玄的高头大马正载着他缓步向前，就在这时，灰蒙蒙的天色和漆黑的兵甲中一抹鲜艳的颜色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。

“滴答——”

一滴鲜血从远处掉落，清晰可见。桓玄下意识的勒住马缰，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那一抹色彩，眼神游移着。过了一会，又是两滴鲜血，新鲜的血色覆盖了原来的痕迹。他听到身旁的士兵突然一阵喧闹，有些在向后退却，有些只是在原地惊叹着什么。可是这些声音在他听来有些模糊，他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。

一寸，两寸。桓玄仿佛有什么预感，疑惑的目光顺着鲜血滴落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上移动着。他随即缓缓地抬起头来，向上看去。可随后他的目光就被定在了高处，高高的大桁上赫然挂着的是一个人头。桓玄震惊之下有些恍惚，他抿着嘴唇，一皱眉头，仿佛是在辨认什么。可是时间长到他早就能辨认出来了，他也还是一直看着那里。

城上的守军发起了反攻，桓玄身边的士兵因此也因为那刚死的人而乱作一团，将领们努力稳定着局面。只有他一个人，依旧看着那个大家早就放过的地方，看不出来在想什么。城墙上的枪林箭雨呼啸而来，城下军队顿时慌张无措，前军部队纷纷开始往后跑去，由于没有指挥，开始自相冲撞。

桓玄也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，他好像没有很伤心，也并未恐慌，只是感觉脑子里很乱，太多记忆瞬间涌上来，让人不知所措。他还记得那句著名的“身无长物”，还有王恭和王忱的一些恩怨轶事，还有那“名士不必须奇才，但使常得无事，痛饮酒，熟读《离骚》，便可称名士”的著名论断，他不禁眼神有了些笑意。他还记得别人对王恭形如仙人的外貌的形容，所谓“濯濯如春月柳”，微雪之时便似神仙中人……

足以称道的太多，可如今这一切便都结束了，就这样结束了？桓玄不甘心地看着那颗人头滴着鲜血的脖颈，他没有去想什么“人之云亡，邦国殄瘁”，他没有来得及想到邦国，只觉得头痛欲裂，那样的美好还是终结于这样让人生厌的现实。即便是血淋淋的挂在那里，再也没有了神仙般的神态，王孝伯也还是那么美啊…可其实长时间盯着亮处他其实早已有些眩晕，根本看不清什么，只有颜色开始变得诡异的光斑，他的眼睛也因为强光的照射而被一层泪水蒙上。他又想起了更多，记忆繁杂使他觉得好像足足过了半晌，但又好像只是须臾。

是一支擦过面颊的流矢惊动了他，再次将他拉回了只用势力计量的现实：石头城守军正在反攻，自己的部队已经开始逃跑，王恭死了…所以东部也没有了支援，而军不可一日无将。他恍惚之间闭上了眼睛，掉转马头向后军聚拢，再睁开眼时，他的眼睛里就只剩下了清醒的计算和近乎于无情的冷静。

意识随着一段记忆的结束而回笼，诔文随即作好。桓玄放下手中的笔，拎着它的一角，远远的向前伸着，然后便起身缓慢地走向南楼的最远端，凭栏远眺。晴空万里，无尽波涛，这般景色，可惜他是看不到了。如今乾坤已定，过去的纷乱像是前世，又像是昨日。昨日仅比今天清晨早了一点，而清晨却像是有万里之远。

又是一阵强风穿堂而过，桓玄闭上眼睛迎着那风，任由它从脸上吹过。这阵风，刮得比以往久一些，他呼出一口气，仿佛是下定了决心，右手一松，让那祭文随劲风飘去，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身后的卫士没有一个看见，一滴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落，等他转过身来，泪痕早已消失不见，像是已被清风吹散。

蓦然回首，一切早已天翻地覆。枚回洲的箭雨打散了一切，打散了桓玄的末日狂欢，打散了门阀政治的垂死挣扎，还有氏族阶层最后的荣耀。朱雀桥悬首，是所谓反贼唯一的归宿，面对这场箭雨，桓玄发现一切才真正尘埃落定，他们相似的结局也就此注定了。